痞角度

「大幻影」（Grand Illusion）是法國導演尚雷諾1937年（二次大戰爆發前夕）在威尼斯影展一炮而紅的經典力作。內容是描寫第一次世界大戰時，數名法國軍官被德軍俘虜而他們想盡辦法脫逃的故事。這部片奪得當年威尼斯影展的最佳藝術影片獎（威尼斯影展1949年才開始將最佳影片設為金獅獎），一舉提升了威尼斯影展在世界影展的地位，可惜的是在此片引發歐洲人民的熱烈反應之後，第二次世界大戰仍然爆發，成為歷史的諷刺。

「大幻影」雖是以第一次世界大戰為背景，但尚雷諾卻全然不呈現戰爭的場面，而從德國集中營的生活切入，幾個法國軍官商量逃獄的情節竟成為經典，後來凡是以逃獄情節為重點的電影如「刺激1995」，都曾經或多或少地沿襲。即使是描寫集中營生活，尚雷諾也不特別表現集中營的殘酷，反而從人道主義出發（顯然受到卓別林的影響）。片中沒有人是面目猙獰的反派惡人形象，德國軍官也是充滿了人性，不但對待戰俘彬彬有禮，連發現戰俘脫逃，欲待開槍攔阻時，也是猶豫再三，不願傷人。集中營內眾人的對話也是風趣無比，除了無行動自由之外，簡直就像是萬花嬉春。

這種處理反而打破一般人對戰爭、集中營的成見：如果連敵人都是這麼可愛，那麼戰爭的發生顯然不是人與人，或者民族與民族之間的衝突交惡。電影對此關鍵問題雖採開放姿態，但其答案在當時二次大戰即將爆發之際其實清楚得令人怵目驚心：若不是如自由主義者所認為之領導階層的政治問題或歷史命定論；就是如左派所強調的社會經濟面向的結構問題，資本主義失衡之弊。即使影片是和諧的結局，但尚雷諾仍悲觀地說出：「和平不過是另一個幻影」，含蓄地表達了他對世界大戰的看法。

雖然尚雷諾走寫實主義路線，卻深受卓別林式的人道主義的影響，以致像後來義大利新寫實主義的代表作，狄西嘉的「單車失竊記」，這種極為徹底的寫實主義作品，尚雷諾反而認為「令人佩服，但不可取」。他仍借用許多表現主義的場面調度手法，甚至出現一種在當時絕對獨特且絕無僅有的、只有景物的空鏡，讓風景演戲，所以也被歸為詩意寫實主義，一人自成一派。尚雷諾之所以偉大，影史自成一家，絕非浪得虛名。

在911美東事件過後，尚雷諾的話語不禁又在我們耳邊響起，如果人類沒有從戰爭中學會永遠消滅「敵人」的方法，用再多的金錢物質堆積建造起來的和平，終究不過是一個大幻影。

恐怖分子用4架飛機殘酷地證明了這個道理。

任何人都沒有權力要求另一個人去做他不願意做的事，更別說要別人的命了，即使是父母對子女、丈夫對妻子，這都是不公不義的。以權力對等關係（譬如個人對個人、國家對國家、民族對民族）而言已然如此；更別說那權力不對等的關係（譬如國家之於個人）。如果前者硬是以權力加諸後者，則必然會付出代價，這是一定的。試看甘迺迪名言：「不要問國家為你們做了什麼，而要問你們為國家做了什麼！」看看美國在韓戰、越戰所受的創傷吧！那就是它付出的代價。

美國以權力施加自己的子弟人民，要求他們開赴千里之外作戰，結果落得不是客死異鄉，就是身心俱創；現在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還要繼續在中東以權力施加別人的子弟人民，逼迫他們改變生活方式、價值信仰，甚至流離失所、痛不欲生；難怪他們看到世貿大樓崩塌興奮得有如親眼見到阿拉。

看到這次美國付出有史以來最為悲慘的代價，自認無辜的美國人民應該會有非常痛楚的醒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