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威尼斯2047出發,右邊是加里波底花園大道,左邊是不知名小巷,我們二話不說往左邊走──凡好旅遊者大約都會同意──風景永遠在巷子裡!

不算短的巷子裡安靜坐著兩座附鐵蓋的石井,巷中人家交叉拉起了曬衣繩晾著萬國旗,遠遠看到盡頭是一面紅磚砌的高大城牆,走近才發現是兵工廠的歌劇院;沿著紅磚牆一路走,經過一處向外開窗的聖母像和一處自來泉,冰冷的地下水從銅鑄的獅口中汩汩流出,接著跨過兩條小橋,沿著水道走來一路無人,右轉之後突然豁然開朗:我們來到了中世紀的威尼斯!

矗立在我們眼前的是12世紀創建的兵工廠船塢大門,這個兵工廠所打造的商船與武裝艦艇造就了威尼斯在14至16世紀稱霸地中海的榮光,更將商業組織與貿易模式推廣至開羅與君士坦丁堡,連接東方與西方兩大文明,更間接推動了近代西方資本主義的發展,可以說威尼斯之所以是威尼斯,至少有一半要歸功於這個兵工廠。

船塢大門前是一條運河的水道,一座木橋橫跨其上,正好擋住大門,顯見此地再也沒有船艦進出,後來一查,才知道船塢碼頭於1797年被拿破崙摧毀,值錢的黃金及飾品被搜括一空,兵工廠停擺,威尼斯的黃金時代也宣告結束。200多年後如今這裏仍然不完全開放,義大利軍方監管此地,面對軍事重地,我小心翼翼觀望大門內的景況,三個穿著海軍制服的水兵大剌剌地打我們面前經過,感覺跟日本浪人沒什麼兩樣,我下意識地牽起了同行友人的手。

這是我們到威尼斯造訪的第一個景點,一開始見到船塢大門我還蠻興奮,有點像是發現了某個異文明的起源一般,但等到我們過了橋,這才嗅到威尼斯的死亡氣息。


主要是因為大門右邊的那幾隻凋零瘦削的石獅,根據珍莫里斯以及旅遊書的說法,它們是1687年被海軍總督莫洛西尼從希臘掠得的戰利品,威尼斯人困惑地在石獅身上發現一些奇特的文字﹝另一個異文明﹞,後來被一位19世紀的丹麥學者研究譯出,原來是古代北歐的盧恩文,這些文句是11世紀效力於拜占庭的北歐傭兵所刻下的,包含挪威國王哈洛德及許多人名,意義不明,「大概只有獅子知道」,珍莫里斯如是說。

守護著兩個文明將近1000年的石獅,身上揹負了文明的祕密,不再雄壯威武還則罷了,居然還被鐵籠圍住,實在情何以堪。

浪人水兵不見了,我們向著另一條溫暖的巷子走去,觀光客出現了,威尼斯還活著。

兵工廠門前運河流水悠悠,離開石獅的時候,我彷彿聽見身旁橋拱上的摩爾人頭像發出了一聲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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