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人被捲入某一歷史事件,不論參與之深淺,由於此事件牽涉影響之大,往往會讓人產生一種幻覺:我們所有的人生都與此事件緊密相連再也不可分割,甚至這事件有多悲壯,我們的命運就有多悲壯。

但這到底是一種幻覺。

婁燁導演的「頤和園」﹝Summer Palace﹞把這種幻覺呈現得特別迷離耽醉,幾乎讓人難以自拔;也許是因為碰觸到「六四」禁忌的緣故,婁燁沒有放太多態度進去,最多只讓男主角周偉的宿舍室友發飆暴怒一陣,表示憤慨。然而這頓暴怒即使能讓人清醒過來意識到歷史真實:中國的變革正激烈爆發著!但男女主角周偉和餘紅卻始終沒能從各自的幻覺中走出來,一個自我放逐到柏林,另一個休學在大陸四處飄蕩──他們當初溫存的「頤和園」、他們心目中的「夏宮」究竟在哪兒?

片中餘紅總愛一個人在乾涸的游泳池邊,開始還寫點什麼,後來連書寫的能力都失去了,這樣一種巨大而無盡的空缺,恰恰影射了六四那一代青年就算不是人人都有但一定也毫不陌生的空虛感與失語症,然而這難道是一種集體的幻覺?餘紅後來不斷藉由與男人作愛來維繫這股幻覺:「只有在那件事的進行中,你們才懂我是善良的。」但現實哪容得她一直這樣活著?

而周偉心中也不斷在編織幻覺,甚至不惜打破餘紅的好友李媞的幻覺,他讓別人面對現實,卻管不住自己;15年後,他決定回大陸,以為可以回到夏宮了,結果呢?

在「中國獨立電影訪談錄」一書中,婁燁與編劇梅峰在接受崔衛平訪談時提到:「如果不迴避性愛,為什麼要迴避歷史事件?」這等於間接表明了導演的態度,歷史真實竟得靠性愛維繫,最疏離的其實最傷人,最切身的反而完全失真,婁燁的「頤和園」或許讓關注六四的觀眾感到失望,但他卻把那一代青年的心找回來了。


阿潑之686字短評頤和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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