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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幢樓房裡住著兩人,壯年者欺壓年老者,經常出言嘲諷、恐嚇甚至辱罵,年老者默默忍受但偶而也會回嘴,兩人各有各的營生,如此長期生活本也無甚出奇,但奇的是他們卻是身處異鄉的同種族人。

他們是「喀布爾最後的猶太人」﹝Cabal in Kabul﹞。

喀布爾是阿富汗首都,在這伊斯蘭的國度,竟有Issac及Zabulon這兩個猶太人,守著一幢廢棄的猶太教堂不肯走,他們堅持猶太教傳統並未改宗,附近的喀布爾居民還算友好但視其為無神者﹝unbeliever﹞的異族﹝根據伊斯蘭教傳統﹞;你以為他們應該會相濡以沫、彼此扶持,但他們卻是相看兩厭、互鬥不爽;你可能會覺得荒謬,但這卻是冷酷的現實。

一開始兩造的說詞似乎都振振有詞,Zabulon理直氣壯地指控Issac總是向塔利班密告他私釀葡萄酒,而且背叛猶太教,Issac則說在這種地方生活你總是得有一些妥協,但他絕對沒有背叛猶太教;而私底下Issac也信誓旦旦地說其實Zabulon只是想把他趕出去好獨自賣掉這幢樓!

這兩個猶太人每天除了互相幹譙之外,做的事幾乎都一樣:自煮自食、唸聖經唱聖歌、禱告,復活節殺火雞,戴猶太人小帽,他們的信仰都同樣地深深影響著自己,包括恨不得對方死。

Issac年紀已老,是個猶太民族療法的施術者,大概這種療法頗有口碑,遠近常有喀布爾人來求診;求診歸求診,出門買個麵包,喀布爾老闆連碰都不讓他碰;但即使是生活中這種異族之間有意無意的歧視,也比不上動不動就想「在他頭上灑尿」的同族人Zabulon的暴力陰影。

在這場衝突﹝甚至不是宗教或文明的衝突﹞裡,連上帝也無插手的餘地,我不禁開始懷疑:難道信仰無法改變人性?

然而當我想起「美麗天堂」這部把以色列小孩和巴勒斯坦小孩拉在一起,企圖證明人性可以超越宗教政治的奇蹟紀錄片,我反而更相信「喀布爾最後的猶太人」裡的衝突所展現的人性,那才是我們理解「人之所以為人」的基礎。

Issac後來撐不過喀布爾冬日的嚴寒,他的房間曾被Zabulon斷電。屍體發現之時,導演趕來拍攝,Zabulon一派輕鬆地告訴導演Issac的死訊,一面好整以暇地烹煮著剛宰殺的雞隻,神色愉悅;我不免回想起片頭喀布爾街頭那個鬥雞的場景:一隻雞堅定而無情地啄著無能再反抗的另一隻,勝敗已定,四周淨是圍觀的喀布爾人,安靜且面無表情。

那一刻我突然發現:在真正的「人性的」衝突中,沒有神的位置,所以也不會有奇蹟。



第四屆台灣國際民族誌影展將於2007年9/28~10/2於台北真善美戲院舉行
影展官網http://www.tieff.sinica.edu.t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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